然而,營養的貧乏絲毫沒有影響我的發育,也許是上天的垂青,我像一朵婀娜的鮮花,越來越嬌艷欲滴。到了16歲,也就是初三那年,我已經是一個亭亭玉立的美少女。
美少女走進大都市
初三下學期的一天,我們所有女生被集合到操場上,兩個戴著眼鏡的陌生人逐個打量著我們,看得我們渾身不自在。到後來才知道,來的兩個人是縣城師範的老師,是專為一個酒店管理職業班招生來的。結果是我和另一個班的宋瑤脫穎而出,成了那個酒店管理職業班的第一期學生。
告訴父親這個消息時,父親正在山上拿著錘子很認真地敲打著石頭---父親把打磨好的條石用車子推到村前的公路上,賣給收石頭的販子,一天能掙5元錢,這成為家庭的主要經濟來源。父親的錘子停在了半空,好久才落下來。我說,還要交1000元學費。父親又拿起錘子使勁敲了一下說:「有,咱有錢。」
父親竟破天荒地說自己有錢,這讓我很吃驚。一向沉穩的父親無法掩飾這個消息帶給他的歡樂和激動。然而,我卻因為要離開家庭和父親而竊喜。
在那個專業稀裡糊塗地混了兩年後,我又一次通過選秀,進了廣州的一家大酒店,和我同去的仍然是宋瑤。
夜總會獻媚惹父罵
從北方偏遠的山村進入南方繁華的都市,這感覺足以讓人暈眩。
我們所在的酒店是五星級的,裝飾豪華,高檔典雅。一個月之後,我和宋瑤從客房部進入最上層的夜總會。
18歲的我小鳥依人般地偎依在客人的懷裡,任憑客人說著煽情的話,雙手在我身上不停地亂抓亂摸。很多客人對我提出了進一步的要求,我都委婉地拒絕了,我依舊堅守著最後的底線,那是作為一個女人,最重要的籌碼。
三個月後,我徹底適應了這種夜晚瘋狂、白天休憩的夜貓子般的生活,習慣了沒有思想的生活。我給家裡匯了五千元,我想像得出,父母拿著匯款單時那種驚愕的表情,也許這一生他們都不可能一次看到這麼多的錢。
就在匯款一週後的一個清晨,服務生要我接一個電話,我以為是客人,照例奶聲奶氣地說,想死你了,可還沒有說完,就一下子打住了。那邊是一瓮生瓮氣的聲音:「閨女,是父親!」
接下來,千里迢迢的電話那端傳來足以讓我銘記一生的話語:「你在那邊幹什麼,爹明白著呢,咱們不掙昧良心的錢,還是回來吧!」我說:「爹,你放心,我也明白。」不想那邊的口氣忽然變得嚴厲起來:「電話費很貴,我不跟你細談,你給我滾回來,我丟不起這張老臉!」我把電話狠命地一挂,留下一句惡狠狠的話:「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拗老爸千里來尋親
一星期後的一天中午,我從床上爬起來,和宋瑤一起在廣州的街頭遊逛了一會兒。回來後,剛剛走近酒店的門口,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喊我的名字,我一轉身,看到了在門口蹲坐著的父親,沒想到父親竟隻身來到繁華的都市前來尋我了。面對與先前判若兩人的女兒,他終於說出來一句不容分辯的話:「跟我回去!」
我掙紮著走進大廳,他緊緊地拽著不肯放手。我朝著他大吼:「我給你錢,你回去吧!我不會回去。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門口的保安走進來,很有禮貌地問我:「小姐,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我厭惡地看了一下父親。於是,保安伸出右手,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而後文質彬彬地說:「先生,請您出去。」
一生足不出戶的父親面對保安的禮遇顯得一籌莫展,那只緊握的手終於鬆開。我剛要逃脫,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從不肯折腰的父親「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閨女,求你了,跟爹回去!」
父親低著頭,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等待著赦免。無數驚奇的目光投射過來。酒店外川流不息的車輛,把明媚的日光碾得支離破碎。
那天下午,我收拾行裝,跟父親回了家。
怨女兒讀懂老父愛
我的都市夢就這樣被父親扼殺,我心裏裝滿了對父親的仇恨。從那時起,我和父親很少講話。不久,我在縣城的一家超市做了臨時工。
我有了一個善解人意的男朋友,雖然家境一般,但是心地善良,也很有上進心。我們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前不久,我領著他第一次來到我家,父親皺紋密佈的臉上堆滿了笑容,我看到他有好幾次偷偷背轉身,到後來我才明白,他是在擦淚。一向執拗的父親,竟然也有細膩的一面!
也就是在那天下午,我從母親那裡知道了宋瑤的情況。她在3天前已經撒手人寰。宋瑤在大酒店裡用軀體滿足著對金錢的慾望。最終得了愛滋病!
母親講這件事時,一臉的惋惜。她說,宋瑤最後的日子裡,很恨她爹和她娘一心鑽進錢眼裡,當初不把她從懸崖邊上拖回來。
我被深深地震撼了。那一刻,我對父親的怨恨渙然冰釋,那是一位正直的父親對自己孩子真正的愛呵!如果不是父親,或許我也會像宋瑤一樣躺在病床上等待死亡。一生無語的父親呀,該下跪的應該是你不孝的女兒呀!
那一天,我在父親面前哭得一塌糊塗。
摘自《風流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