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母已經出嫁給楊村的楊家,還生了一雙胞胎兒子,不可能離開,二姑父很想到海外去闖一闖,大姑母經不住他的死攪盲纏,臨行前決定帶二姑父上路,這一上就是三十幾年,留下了二姑母和剛剛出世的雙胞胎兒子,也留下了本文的故事。
二姑父走的第二年,中原革命成功,胡家的惡運來臨,房和地全被沒收,祖父被打成惡霸地主外加反革命,拉去槍斃,祖母在飢寒交迫驚恐害怕之中過世,家裡所有沒有被沒收剩下來的東西幾乎全被變賣,也不能填飽肚子,曾經受過祖父恩惠救濟的人,一個也不肯幫助,離得遠遠的,見死都不救。
二姑母的境遇更悲慘,公公婆婆的家產也被沒收,一個孤單女人帶著一對才一歲多的雙胞胎兒子,到處飄蕩,娘家也自顧不瑕,無能為力,不能看著一對可愛又可憐的兒子餓死,二姑父又全無信息,生死不知,只得將兩個兒子送給人養活,那個年頭,誰也不敢沾惡霸地主反革命逃臺分子的家屬,求爹爹,拜奶奶,總算有一戶沒有兒子的人家肯接收,但只要一個,沒有辦法,一對活生生的孿生兄弟,就開始了不同的人生。
初次接觸表哥的時候,覺得他人很隨和,老是笑嘻嘻的,好像無憂無愁,時間久了,就會看出他笑的背後隱藏著很多東西,也說不出是什麼,表哥從不提起過繼出去的另一位表哥,我很好奇,但不知是什麼原由,家裡人不說,也不准問,小孩子的我,只能不作聲,漸漸地兩位雙胞胎表哥的事,也就擱置下來。
頭一次見到另一位表哥的時候,我十三歲那年,被父親命令去做木工學徒,師傅是本家的堂哥,有一次在一戶人家做活,吃晚飯之前,這戶人家的主人神秘地說,要請一位隔壁鄰居來一起吃飯,也沒有當回事,坐上桌時,見到一位和表哥一模一樣的人,很吃驚,也很好奇,大家都很尷尬,不知如何開口,長得和表哥一樣的那位,對我很客氣,老是往我的碗裡夾菜,弄得挺不好意思,那頓飯好像吃了很長很長,上桌的人表情也很沉悶,至今還清楚地映在腦海裡。
後來又聽到一些舊聞,與被送給人的表哥有關,那戶人家很疼他,當作真兒子來養,已經結婚成家,活得很不錯。表哥也與另一位表哥也會偶然碰見,兩個人從來不說話,也不打招呼,就像什麼也沒看見一樣,加快腳步走開,不知為什麼?另一位表哥也有見到二姑母的機會,大家都生活在一個小地方,抬頭不見低頭見,二姑母總是盯著他看,腳步一定會停下來,另一位表哥常常是低著頭,悶聲不語,像老鼠見貓似地開溜,有時打老遠的就跑得無影無蹤,好似二姑母和另一位表哥是一對冤家。
二姑母生活無著,無依無賴,楊家的二姑父音信全無,後來就找了個男人,表哥的日子也變得好一點了。至於楊家的二姑父,也在臺灣再婚,聽說混得馬馬虎虎,勉強可以小康。
表哥一生的運氣都很差,前幾年不知什麼緣故變得風光起來,做了縣裡的政協委員,大概與他親父親是臺灣分子有關,人生真是無常,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楊二姑父回來過老家,表哥很興奮,也很傷感,聽說二人見面時,二姑父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流眼淚,走的時候,將所有身上的錢全給了表哥。
一直沒有另一位表哥的消息,也不知楊二姑父有沒有見到被送出去的親兒子,二姑父怎麼個感受,另一位表哥的心理就更不清楚了。
這些年來,表哥和與他長得一模一樣另一位表哥的事情,總是讓人牽腸挂肚,特別是孿生兄弟兩人的面貌,老糾纏著,讓人不得安寧。
胡祈 美國紐約
二零零三年八月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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