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錦濤對「三個代表」的解釋,首先也要堅定不移地堅持「生產力優先」。他說:「在我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我們黨作為執政黨的根本任務就是發展生產力,發展是我們黨執政興國的第一要務。發展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經濟政治文化相協調的發展,是促進人與自然相和諧的可持續發展。」他對「生產力優先」的創新性解釋,也就是從胡溫上臺以來,在所有重要講話中都強調的「聚精會神搞建設、一心一意謀發展。」他在總結抗炎的勝利經驗時,也強調了「抗炎和發展經濟」兩手抓。
新華社七月二日發表了十四位省部級幹部學習三個代表的文章,也進一步驗證了這樣的底線。他們的發言甚至很少凸出「立黨為公」,而大都把落實「三個代表」表述為「執政興國」,「執政興國」的主要手段就是「保持穩定」和「發展經濟」。在談及如何落實「執政為民」時,這些高官主要談及怎樣兌現物質上的「小康承諾」,仍然是「吃飯第一」和「生存權優先」的豬哲學。
誰說中共現政權背離了馬克思主義,這種「經濟拜物教」正是馬克思主義粗俗唯物論的「與時俱進」,也是中國漫長的獨裁政治總結出的實用主義天條:「民以食為天」。而在毛澤東製造了餓死幾千萬國人和貧困的票證中國的大災難之後,中共現政權把「吃飽飯的小康」塑造成政績神話或執政奇蹟,自然理由充足。用高增長和吃飽飯的政績,來代替社會的綜合發展和人對自由的本能欲求,也就成為現政權的自我辯護。在中共的統治邏輯裡,「吃飽」就是「天大地大的事」,牧羊者能夠讓羊群吃飽,「天大地大」就轉化為「不如黨的恩情大」。比天地還大的黨恩,經常通過回顧中國漫長的飢餓歷史來強迫民眾憶苦思甜,以此支撐「今天是中國有史以來發展得最好時期」的自我標榜。這種體制邏輯對被統治者的要求形成了循環論證:讓我代表你們,你們就能吃飽;既然我讓你們吃飽,我就有權強行代表你們--不管你們是否同意。「吃飽了知道感恩」,才是良民;而「放下碗罵娘」,就是刁民;良民被獎勵,能夠坐穩奴隸地位;刁民不願做奴隸,就要被鎮壓。
溫家寶的首次香港之行,也時時刻刻踐行著這種「經濟拜物教」。溫家寶給香港經濟送上了政策優惠的「大禮」,在公開演講中也大談如何重振香港經濟,甚至還指出香港經濟的結構性弱點。而對敏感的政治問題,特別是港人的主流民意和國際主流社會皆反對的23條問題,溫家寶卻刻意迴避,甚至要避開與香港大學生的見面。有人就23條提問時,溫家寶也是顧左右而言他:「我們希望香港創造一個有利於外資進入香港的穩定環境。」這樣模糊的回答,也離不開「外資」,他所指的「不利於外資進入香港」的因素,顯然是指政治上反23條大遊行。他在慶典酒會上的講話強調:只有穩定和團結,才能振興香港經濟。
這樣的「穩定第一」和「經濟拜物教」,也成了董特首及親共挺董的香港富豪們的口頭禪。在此次23條所導致的港府執政危機中,董特首多次講話都強調:當前香港的首要任務是「重振經濟」,而重振經濟的關鍵是「穩定和團結」。如此大陸腔調,甚至在宣布押後二讀的講話中也在重複。在中共政協裡當了數年花瓶的大亨霍英東,對如何化解當下的意見是:「香港是個經濟城市。我們應當多講經濟,少講政治。這才會帶來社會穩定。」50萬人走上街頭的民間政治行為,已經擊碎了霍花瓶的謊言,也已經駁斥了「港人只關心金錢而不關心政治」的偏見。因為,今日香港,前有北京欽定的特首,背靠獨裁大陸,港人的自由可謂腹背受敵,稍不留神,強權就會乘虛而入,不但昔日的自由空間被蠶食,未來的民主化也將更為艱難。所以,香港的政治與每個港人的自由之多寡和有無密切相關,焉能無動於衷!
總之,啟動政改就必然要超越「吃飽哲學」,超越「穩定第一」和「經濟優先」的跛足改革,超越坐穩奴隸地位就心滿意足的傳統國民性,而胡溫體制決不會超越由鄧小平開創的、江朱繼承的跛足改革。特別是,在「麵包萬歲」的民智之下,就連很多精英都認為「民主不能當飯吃」,那麼,牧羊者只需做大麵包就可以安枕無憂,根本不必考慮羊群的「自由」。甚至對要求自由的人們進行大屠殺,也可以用「穩定」、「發展」和「吃飽」之間的因果關係,來加以正當化。
2003年7月9日於北京家中
作者系自由撰稿人,評論家
---《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