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我和所有支持、關心《不寐之夜》的人們來說,這是一個雙重黑暗的日子。在這樣的日子採取這樣的行動,人們不難理解這樣做的動機。因此我願意滿懷自豪地表達我的抗議,儘管《不寐之夜》還需要繼續努力才配得上國家不斷這樣慷慨獎勵給她的榮譽。
《不寐之夜》創立於2001年2月份,這是一個特別為有關部門感興趣的文化網站,迄今由於「16大」和「兩會」等「政治需要」先後被關閉2次。儘管如此,在第3次被關閉之前,網站訪問量已達60萬人次。 我不想贅言個人力量創辦網站的艱辛,因為她給了我更多存在的意 義。不知道這樣說是否合適:這個「負責任的大國」之所以在任何風吹草動的時刻決不放過這個小小的私人文化網站,僅僅因為道義的力 量和身體的力量在二者之間存在強烈的負相關。
顯然,《不寐之夜》不是此輪網路掃湯行動唯一的受害者。這是一場新的毀滅網路自由的國家恐怖主義行動。然而,有關當局這樣做在政 治上是愚蠢的。如此神經脆弱與其說在努力根除人們對14年前那場慘 案的記憶,不如說是努力在提醒人們勿忘「6.4」。《不寐之夜》等網站並沒有真正承擔起記憶「春夏之交」的文化責任,是這種封網行動提醒他們意識到這一失卻的責任。國家以其特有的「政治敏感」和 「穩定措施」每年一次精確地提醒人們記憶「6.4」,這在世界政治 史上也是獨一無二的。我們知道,這是一種特殊形式的內疚,遺憾的是,這種內疚主要是有恐懼和自私構成的。當然,這一政治愚蠢也包含著大大小小的經濟上的精明算計──毫無疑問,任何「政治掃湯行動」都將由國家買單,因此各種打手自然是踴躍爭先。我懷疑,不僅僅是國家的政治恐懼需要不斷的「敏感時期」,而且,各級強制部門的「經濟人動機」更需要「敏感時期」。就在這種背景下,《不寐之夜》成了「經濟項目」,就像異議人士和「6.4」週年成了強制部門的經濟項目和交易日一樣。
這次網路掃湯行動由於發生在SARS災難期間而擁有了特殊的象徵意義。它如此「義無返顧」地說明瞭有關當局政治上的倒行逆施和不知悔改。隨著疫情的公開,人們越來越清楚,恰恰是由於信息封鎖和 言論管制才造成了SARS疫情的災難性後果,然而,中國政府似乎 傷疤未好就忘記了疼,不僅不趁勢推動新聞自由改革,反而變本加厲 整肅傳媒。這再一次說明,「東方專制主義」是不可救藥的。苦難不能給那些中國人,或者說不能給權力以智慧,只能給他們以愚蠢,一 直到徹底毀滅為止。
不過,既然「改革時代已經終結,權利時代已經到來」,那麼「我抗議」的主要目的就不是為了呼籲「改革家」為我「主持正義」,而是 為了捍衛自己的權利。我確信,關閉《不寐之夜》的行動是一項嚴重的法律侵權事件,「國家」以強力非法中止了《不寐之夜》與某網路企業之間的合法合作協議,它所造成的經濟損失和精神損失構成了追 訴「國家賠償責任」的事實基礎。我提醒有關當局注意:在第二次關閉《不寐之夜》的時候,也就是2002年3月份,北京有關當局複製了 《不寐之夜》上的全部文件,在幾天嚴密的「審查」之後我被告知: 《不寐之夜》上的文章在法律上沒有問題。《不寐之夜》第3次重開 是以這一法律事實為前提的,因此任何以「政治原因」關閉《不寐之夜》的理由是不成立的。
我們正在積極為進入訴訟程序做準備,在此我也吁求法律援助。與此同時,我呼籲網路自由主義者以及所有關心網路自由、言論自由的人 們聯合起來捍衛我們的權利。「莫談國事」等自我侮辱式的存在狀態 應該結束了。事實也表明,這種懦弱並沒有為我們爭取到更多的自由空間,正相反,網路自由越來越少,迄今網路幾無自由立錐之地。我們的懦弱和某種「東方式」的精明、甚至門戶之見等等,對此窘境應當承擔相當責任。人們必須清楚:如果沒有人對國家說不,它將越來越肆無忌憚地行動。它在現實世界這樣,在虛擬世界也將如此。網路作為新大陸已經全面淪陷,權力部門的帝國行徑和政治霸權在這裡取得了徹底勝利。這沒有別的原因:網民無所作為,權力就會為所欲為。
最後,我感謝這幾天雪片似飛來的問候。
我深知道,對我來說,表達感激之情最好的方式是:
《不寐之夜》將盡快重開。
任不寐
2003年6月5日於旅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