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親身見聞印證了這個調查的真實性。因為我時常坐巴士,而老年人月票便宜,許多人乘巴士出遊,所以碰面的機會格外多一點。在我的印象裡,同是老年人,華人的服飾穿著似乎更講究,特別是那些老大爺,偶爾還有西裝革履正襟危坐的。但是另一方面,西人無論精神狀態還是身體情形,比較華人的或者臉色蒼涼,面部紋理扭曲僵硬,滿佈歲月滄桑,或者手指關節粗腫畸形,甚至肢體殘缺,明顯地看起來令人心情舒暢一點。他們也在變老,但那是一種比較自然的、柔和漸進的老,與遭到強烈人工扭曲的畸形老態有所不同。打個並不十分恰當的比方說,就像平原沃土依依楊柳與高山危崖奇松怪柏的不同。奇松怪柏從旁觀欣賞的角度,也許意涵豐富,然而設身處地想像自己將來的某一天也變成那種彆扭的樣子,就未必會同樣心曠神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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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我想到為甚麼老年華人健康狀況欠佳的問題。第一,老華人到達加拿大的時候,起點一般比較低。不但比本地西人低,比我們現在的新移民也低。新移民或者腰纏萬貫,是投資移民;或者有一技之長,且初通英文,名曰技術移民。老華人初到加拿大,多數一窮二白,沒有文憑,不懂英文,除了死心塌地拚命賣苦力,別無選擇。沈重的生活壓力,繁重、機械的體力勞動,最終摧毀了他們的健康防線。
第二,華人上進心太強,事業心太強,太好面子,太過勤勞。常常是自己給自己不斷加碼,自己剝奪自己喘氣的機會,終於自己摧殘了自己。以溫哥華的星期天為例,西人店舖絕大多數關門休息,唯獨我們華人集中的唐人街生意份外紅火。而且多半不是窮苦的員工大眾想加班多賺錢,情願犧牲休息,而是有了一定事業基礎,衣食生計壓力基本消失的老闆們決定,身先士卒,拚命蠻幹。再舉個例子,早先上移民班學英文的時候,我一邊上課一邊在外邊兼了個差事,偶爾遲到或者請假。某日老師旁敲側擊開導說:曾經見到一些同學,打工的工錢比救濟金還少,真想不明白,為什麼還要去打那個工?我當場語塞,無話可說。環顧四周,華人充其量領一領失業救濟,幾乎沒見過享受社會救濟的。大家都這樣,我不過隨順大流而已。街上要飯的也都是一色的西人。華人就是撕不破面皮,向國家向社會伸手,寧願接受極低的工錢,維持最低的生活水準,自力更生苦撐苦熬。
如此這般,華人生活壓力大,必須拚命苦幹;生活改善了,自我期望高,仍然必須苦幹加蠻幹。結果,常常是為了"面子",毀了"裡子":自己的身心健康。
文章尚未寫完,看到本地一華人同胞登報呼籲:人生最大財富是健康!反觀自己以及周圍的許多同志們,卻正在沿著華人前輩開闢的老路繼續源源不斷走向前去,放棄號稱"最大財富"的西瓜,另撿芝麻,就不禁背脊一陣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