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原來有這麼重要!這的確大大超出了中國人的意料。眾所周知,黨的各級喉舌長期來一直注重宣傳革命戰爭的必要性和必然性的。黨的真理就是槍桿子裡面出政權,軍委主席最值錢。黨如果不發動戰爭怎麼能奪權?怎麼能在中國推行德國和俄國人發明的優越制度並保證這些制度永遠牢牢地控制著華人?在黨的喉舌的長期教育下,廣大黨員和革命群眾比較喜歡談論戰爭的謀略勝敗。很少關注戰火給平民造成的災難。黨內那些被稱為「偉大」、「傑出」的領導們,都具備「不怕打爛壇壇罐罐」非凡氣魄。所謂壇壇罐罐,就是平民百姓的生命財產。成功第一,勝利第一,老百姓的骷髏,筑成了他們通往權力寶座的凱旋門。
如今黨的喉舌突然良心發現,連帶使很多中國人也認真關心起遭到戰火威脅伊拉克平民了。這的確是中國50多年來最重大的良心發現事件。這意味著中國的平民也有可能擺脫其「壇壇罐罐」地位而多少獲得一點珍惜。我們高度讚揚黨在良知上的顯著進步。
我們同時希望黨的各級組織和各界人士用這已經發現的良心重新評價歷史,以便正確面對未來。比如,能否用珍惜平民百姓生命財產之心,重新評估並糾正以往對「中國人民解放戰爭」的認識?更重要的是,這突然發現的良心能否使那幫津津樂道於「打爛臺灣」的英雄們有所反省?能否使那些激昂的中國反戰義士們定下將來去制止用導彈屠殺華人的決心?
下面摘錄張正隆的「雪白與血紅」中的一段。聯想到今日,美英軍隊帶著救濟物品去解放伊拉克人民的行動尚且遭到人民日報的譴責的話,那麼對於當年解放軍用活活餓死幾十萬平民的方法去「解放」長春的歷史是不是也該有所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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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兵不血刃」
長春和廣島,死亡人數大致相等。
廣島用九秒鐘。
長春是五個月。
百姓夾在中間
長春是在淪陷期間膨脹起來的城市。
「九一八」後,日本集中國內一批一流專家,採用歐美式建設理論,到長春進行規劃設計。綠化系統,既吸收了霍德華的田園城市理論,又注意到整體環境。
新區採用分流制的排水系統,以保持公園綠地流水清潔,利用天然溝渠造成藉助於地形的綠化帶。主要幹道採用電力、電訊、照明線路地下化,新住宅區設置電力路線走廊。為適應三十年代城市交通方式,採用平面環狀交叉,設計了許多圓形廣場。
人口也由「九一八」前的十五萬,劇增到「八一五」前的七十萬左右。其中日本人為十四萬。
長春圍困戰前,居民為五十萬左右。
五個月的圍困,全城七百餘萬平方米建築,230萬平方米被破壞。一切木質結構部分,大到房架,小到交通標誌牌,乃至瀝青路面,或用於修筑工事,或充作燃料,而一切可以當做食物的東西,如樹皮、樹葉之類,都被盡情地送入口中,化作維繫呼吸運動的熱量。
戰後長春只剩下十七萬人。
一是存有幻想,二是顧及軍心士氣面子,圍困之處,國民黨不准百姓離城。尚傳道提出「人人種地,日日練兵」,號召軍民同舟共濟,保衛長春。鄭洞國講臺灣正在訓練大批美械新軍,即將開赴東北大舉反攻,只要守住半年左右,大局能扭轉。
幻想成為幻想,口號只是口號。即便人手一把鋤頭,掘去瀝青的馬路能長莊稼,也得等到秋後才能吃到嘴裡,而存糧只能吃到七月底。五十萬張嘴,成了國民黨的沈重負擔。
七月下旬,蔣介石致電鄭洞國,從八月一日起,疏散長春哨卡內人口,只准出卡,不准再進。
共產黨早已森嚴壁壘。六月二十八日,一兵團政委蕭華在圍城政工會議上說:
敵人疏散人口的方法,可能有以下幾種:一、強迫逼出,二、組織群眾向我請願,三、搞抬價政策,收買存糧,逼得群眾無法生活不能不外逃,四、出擊護送群眾出境。因次我對長春外出人員一律阻止,但不能打罵群眾,縱有個別快餓死者須要處理時,也要由團負責,但不應為一般部隊執行,更不能成為圍城部隊的思想。(30)。
八月十七日,一兵團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唐天際,在圍城部隊高幹會議上的報告中說:
在圍城時期,基本上還是執行圍困封鎖,禁止人民與長春市之來往,禁止與長春之貿易關係。但在我警戒線附近,因蔣匪之搶掠驅逐與強制疏散而奄奄待斃之飢民很多,死亡率很大。這些人已經不可能回到長春市內增加敵人之負擔,故我們還是必須加以救濟。這對我們的政治影響及部隊的影響是很大的。
關於放出與救濟這些難民有以下幾個原則:甲、難民已進入警戒線內及警戒線外附近之地區,或我軍攻佔之地區,對是飢餓死亡很嚴重者,放出或予以就地救濟,至於城內及敵乘隙新疏散出來之難民則暫不能救濟,待調查之後聽候處理,對於尚存有糧食,或將存糧出賣者不予放出。
乙、不是大批號召及整批自流的放出,而是在部分地區(即指定一定的放行之道路)採取部分的放行,故可先派工作人員進入難民地區進行調查,將真正的難民予以組織,告以放行之時間地點,並予以證明,每一期預計放行之數目要先期報告,以便準備救濟。
丙、在放出之難民中,工人與學生可以吸收者經難民處理委員會轉至適當地點收容,但不是號召城內工人學生都出來。對於真正有特殊技術之人才,可以號召爭取其出來,亦送委員會。(31)。
九月九日,「林羅劉譚」在給毛澤東的報告中說:
我之對策主要禁止通行,第一線上五十米設一哨兵,並有鐵絲網壕溝,嚴密結合部,消滅間隙,不讓難民出來,出來者勸阻回去。此法初期有效,但後來飢餓情況愈來愈嚴重,飢民變乘夜或與白晝大批蜂擁而出,經我趕回後,群集於敵我警戒線之中間地帶,由此餓斃者甚多,僅城東八里堡一帶,死亡即約兩千。八月處經我部分放出,三天內共收兩萬餘,但城內難民,立即又被疏散出數萬,這一真空地帶又被塞滿。此時市內高粱價由七百萬跌為五百萬,經再度封鎖又回漲,很快升至一千萬。故在封鎖鬥爭中,必須採取基本禁止出入,已經出來者可酌量分批陸續放出,但不可作一次與大量放出,使敵不能於短期內達成迅速疏散。如全不放出,則餓死者太多,影響亦不好。
(二)不讓飢民出城,已經出來者要堵回去,這對飢民對部隊戰士,都是很費解釋的。飢民們會對我表示不滿,怨言特多說:「八路見死不救」。他們成群跪在我哨兵面前央求放行,有的將嬰兒小孩丟了就跑,有的持繩在我崗哨前上吊。戰士見此慘狀心腸頓軟,有陪同飢民跪下一道哭的,說是「上級命令我也無法」。更有將難民偷放過去的。經糾正後,又發現了另一偏向,即打罵捆綁以致開槍射擊難民,致引起死亡(打死打傷者尚無統計)。(32)。
比之草民百姓的命運,人世間的一切苦難都黯然失色了!
白骨之城
「兵不血刃」的長春之戰,把手無寸鐵的老百姓推上第一線。
尚傳道在回憶錄中寫道:「根據人民政府進城後確實統計,由於國民黨『殺民』政策餓、病而死的長春市民共達十二萬人。」(33)10月24日,南京《中央日報》在一篇《長春國軍防守經過》中寫道:「據最低的估計,長春四周匪軍前線野地裡,從六月末到十月初,四個月中,前後堆積男女老少屍骨不下十五萬具。」
長春變成不折不扣的死城,餓俘之城,白骨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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