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說的令人厭惡的富人,不僅是指那些利用權勢巧取豪奪或靠骯髒手段聚斂大筆財富的人,不僅是指那些發了橫財得意忘形大擺譜的暴發戶,而且特別是指那些攫取大筆財富以後,還要在社會上佔據精神制高點,以洞明世事的哲學家自居,要求人們接受現實的人。
我的這份感慨(憤慨)緣起於一幅廣告,它雖非表達某個具體的富豪的思想,卻真實地代表著當下中國某些富人乃至某些所謂的經濟學家、社會學家的人格與觀點。我所說的是我常讀的某家週刊,有一整頁的某品牌的洋酒廣告。畫面上是一笑瞇瞇的肥頭大耳的年近花甲的CEO之類人物,與一巧笑盈盈的年輕貌美的風騷洋妞並坐在一起,二人面前的桌案上斟的自然是陳年名酒。那洋妞用挑逗或是挑釁的眼神要我們「When you know」。
她要我們心領神會什麼呢?答案像天條一樣懸掛在他們的頭頂:不得不承認,人生實在不公平。不言自明,這天條省略的主語是你,即我們這些被擁有醇酒美女的富豪所俯視的芸芸眾生。你不難想像,他(她)說這番話時是多麼得意多麼自豪。啊,人生的不公平,天經地義,過去如此,現在如此,將來如此,永遠如此,地義天經,你們認命吧,你們好自為之吧,你們拚命往上爬做人上人吧,管它什麼人世公平不公平,不公平才好,才好彰顯你的成功才好反襯你的高貴! 是的,我們不得不承認,人生實在不公平:有起點不公平,有的人生在天子腳下,有人生在窮鄉僻壤;有人口裡含著銀匙子出生,有人沒出娘胎就是殘疾。有結局的不公平,同樣的冒險一博,兔起鶻落之間有人走運有人倒霉;同樣的辛勤付出,有人搶得先機得到發明權贏家通吃,有人只能向隅而泣。孔夫子認為貧而無諂,富而無驕是起碼的道德準則,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安貧樂道與富而好禮都是較難達到的高標準;富而無驕也不容易;比較易做到的大概是不做惡少富而橫,好像天下就該是他們幾個有錢人或幸運兒的。
安分地安享你的富貴尊榮吧,但別討人厭憎,拜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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