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20年的中國影視界,張藝謀與劉曉慶算得兩個英雄。
劉曉慶自七十年末代末出道,始終以張揚個性,追求自在的邊緣人物出現,20多年來,塑造了一系列追求自由、光彩奪目的藝術形象,不論是她早期對藝術的全身心投入,還是後來被迫兼顧經商,她始終堅持獨立自主的人格,從不奉迎權勢,不屈服於「主旋律」的打壓。她也許狂熱地追求名利,但她從不尋找一個權勢老頭賣身,從不昧著良心吹牛拍馬,投機政治,縱然她最終被人指控為「偷稅漏稅」,在人格大節上,她始終是清白的,何況現在已有材料證明,所謂她在深圳、惠州等地「置購豪宅」,皆是不實之詞-- 一些人可以將八十來平方的普通房稱為豪宅--僅由這「豪宅」之任意渲染,不知其案中還有多少泡沫!可見一些人是怎樣地不惜一切手段打壓一個始終不屈從「講政治」的英雄。劉曉慶若是違心拍一點「獻禮片」、「申奧片」,可能就不會有人來查什麼「偷稅漏稅」,如若給一特權老頭當二奶,也不會有人來太歲頭上動土。劉曉慶呀,你太任性,太自負,不知百藝皆為帝王用?好在「英雄一入獄,天地萬古愁」,正直的人們,對劉曉慶的敬意是永遠不會消逝的。
張藝謀在八十年代中期成名時,與劉曉慶可算是同志,也是在追求個性,睥睨「主旋律」。電影《活著》可謂張藝謀藝術與志向的一個典型標誌。《活著》通過一個普通中國人在偽現代化壓制下的悲慘遭遇,強烈控訴了掛著社會主義招牌的秦始皇專制。《活著》一度使張藝謀在文化思想界享有崇高聲譽。然而,不幸張藝謀「與時俱進」了,隨著他幾次拍攝的影片被有關部門禁止出國拿獎,張藝謀慢慢變聰明瞭,從《一個都不能少》開始,他漸漸靠近了「主旋律」,在「申奧片」給他帶來官方榮譽後,他又開始拍攝《英雄》。一部《英雄》說到底,無非是兩個討好,在國內,討好讚美秦始皇焚書坑儒專制的後繼者,勸說「刺客」(革命者、改革者)不要為難可以統一天下的暴君--這世上的公理在於,誰能一統天下,誰就是正義的化身從為弱勢者打抱不平,到替強權立言說話,張藝謀從獨立自主的文化人淪為了「招安奴」。
這兩個討好,當然要給張藝謀帶來巨大的既得利益。「主旋律」拿出人民大會堂給張藝謀開《英雄》首映式,「主旋律」在傳媒上組織對《英雄》一致叫好,並且盡力狙擊批評者,「主旋律」專門為打擊《英雄》盜版而成立專門班子,這一切,既給張藝謀無限榮耀,更給張藝謀滾滾金錢。考之歷史,如此勢頭,張藝謀可能要陞官發財,像於會詠那樣當文化部副部長了。
對於美國反恐宣傳的迎合,既滿足了國內執政者目前的意願,更是直接討好了布希政府,因此大有可能獲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張藝謀是為了此獎而獻媚麼?
從古到今,沒有一個中國知識份子招安後受到這樣的隆重禮遇,巴金被招安,雖然享受了衛星命名、君主祝壽的殊榮,但畢竟只是在國內鬧一鬧而已,而張藝謀則是享受了海內海外強權賜予的種種名利盛宴。
20多年來,中國的知識份子可能有上百萬,但歸根結底,只有張藝謀與劉曉慶兩種出路。也許有人說,總還有一些成功的知識份子吧,他們既未被招安,也未被屈死,我說,沒有。非此即彼,只不過有「慢性」與「急性」之別,張藝謀是急性的招安,劉曉慶是急性的屈死,而一些至今既享受體制內特權,又不完全放棄自由理想的高人,只不過是慢性的招安奴;一些仍在體制外掙扎的自由人,雖未進詔獄,卻生活艱辛,也不過是慢性的屈死者。即使是《英雄》中的刺客殘雪與無名,他們雖然身未被招安,但心已投誠,於是一個死於自相殘殺,一個死於秦皇劍下。更有一種招安是以改朝換代方式--歷代造反成功當皇帝者,他們雖然是口含天憲了,並沒有投靠誰,但他們既然背棄了自己先前造反時的主張,和自己從前反對的帝王一模一樣,也便是在思想上被招安了,最終與自己反對的腐朽思想同流合污了。
不招安就屈死,中國知識份子何時能逃避這兩種悲劇?
中國歷史上沒有第三條路。
明天呢,有沒有?
「張藝謀」,你哭不哭?
「劉曉慶」,你哭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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