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叫亓培玉的研究生被四個流氓追打,跳河致死,圍觀者無人報警無人營救!
一個持刀的歹徒在公共汽車上強姦多人,一切順順噹噹,車上有被強姦者的成年親兄弟!
第一件事情發生在今年,第二件事情發生在去年,第三件事發生在幾年前,類似的報導還見過不少,光聽說的就有很多。在這樣的事實面前我們能夠說什麼?暴徒、歹徒、流氓之不可救藥我們已經沒有什麼可說的了--這些"唯物主義者"天不怕地不怕,上帝都管不著他們。可是那些受害者的親人、鄰居、圍觀者在幹什麼?在這些事件裡,中國人被分成三類人:罪犯、受害人、看客。
美國傳教士明恩溥先生的名著《中國人的素質》中有一章專談中國人缺乏同情心,他說:"中國人對別人所受痛苦所表現出來的冷漠,任何別的文明國家都無法望其項背。"這本書寫於100多年前,過了100年,中國還是沒有改變,中國人還是沒有改變。魯迅先生寫《藥》,寫《阿Q正傳》,分析這種無血性的民族性早已成為經典,但是經典往往意味著名氣大,讀的人少,明理而後行者當然也就更少。那位高鼻樑、藍眼睛的老外這句話讓中國人難受,可是弄不好它還會不朽--如果我們不懂得改變民族性的話。
魯迅的分析具有直觀的洞察和深刻,但是沒有指出國人民族性中這些徹骨的萎縮到底是因為什麼。是什麼造成了國人如此沒有血性,像行屍走肉一樣地蠅營狗苟,靈魂死絕,毫無生氣?是什麼造成了中國人在歷史上經歷了那麼慘烈的幾千年,可是教科書裡只讓人記住那些微不足道的輝煌,而不敢正視先祖和自己犯下的罪孽?
一個民族不敢回頭凝視、省視、審視自己的罪惡,這種罪惡就會成為家常便飯,成為歷史的癲癇。這個民族有個被尊奉的聖人叫孔丘,他教導門徒時發明瞭避諱,所謂"為尊者諱,為賢者諱,為親者諱"他寫歷史也就用上了這個發明--為魯國諱,於是諱來諱去,真相就被諱光了,可以不講理,只要有諱就可以不講,中國人不再求真,只求安,不少人常常誤以為中國傳統追求和諧,那都是寫紙上當不得真的,中國人真正求的只是安穩,為尊者、賢者、親者諱,就可以讓他們逍遙理外,讓他們這些權勢者安全地侵害弱勢者了。
都說中國人的冷漠、無血性是因為奴性重,奴性重則是因為專制傳統太深厚,這也只是皮相之見。因為我們更要問的是為什麼中國人專制傳統那麼深厚?因為中國人不求真,中國人沒有信仰,這才是中國人一切問題的總病根。沒有信仰就不會生發出追求自由的信念,不求真就不會較真,不會較真,沒有自由理念,那就只有一條路,被強權者奴役,週而復始,循環往復,中國人在奴役中生生死死,沒有生命的川流,只有一灘死水。因為沒有信仰所以被奴役;因為沒有信仰,所以被奴役後無法翻身。在奴役中生存的人,不存在真正有尊嚴的生活,因此一切事情都只有和稀泥,說穿了就是不講理,最多講點禮!講點面子--追求有尊嚴的生活是人性的本能,這面子就是在奴役中生存的人無法獲得真正的自尊後的變種怪胎,於是它就成了一個虛假的尊嚴,一個假冒偽劣的尊嚴,侵蝕民族性中最後的奴役避難所,並且成為專制的維護者。沒有了信仰依托的禮,至多也就是個面子的代名詞,於是禮就變成繁文縟節,毫無生氣專門把活人變死人的枷鎖,梁實秋諷刺魯迅說,禮並不會吃人,可是他不知道喪失了信仰的依托,人們失去了自由理念的追求,那些禮束縛乃至吃人還不是順理成章的嗎?而沒有信仰的人、沒有自由信念的人是難以擺脫這些羈絆的,在巨大的強力面前他們不可能有反叛的勇氣,因為他們不知道該反叛什麼,這種沒有靈魂的生存天長日久隨著文化血液瀰漫到絕大多數國人身上,於是最後國人身上留下的不再是血性而是奴性--在一切強力面前的下跪,無論官方的還是民間的。
2500多年前,希臘上空迴盪著一句話:"你們要下定決心:要自由,才能有幸福,要勇敢,才能有自由。"這是偉大的伯利克里在紀念陣亡將士演說中的話。反觀中國,歷代民變、改朝換代,圖的是什麼?是自由嗎?當然不是,我們的先祖們圖的只是枷鎖下換一群人,沒怎麼想過砸爛枷鎖,近100年裡,國人裡終於有人想起要砸枷鎖,可是因為阿Q的子孫太多,這枷鎖倒是越砸越結實,像是焊死了一般;這些改朝換代者們勇敢嗎?與被殺戮的弱者的數量相比,罪有應得者的數量能有多少?義和團在北京城殺傳教士,殺打洋傘的中國人,殺信教的婦女,可是八國聯軍一來,早作鳥獸散,幾萬拳匪跑得干乾淨淨;張獻忠得不到天下,臨潰滅了只能專殺不姓張的平民百姓,在成都留下鐵證萬人坑;一部水滸傳,梁山泊好漢"該出手時就出手",還不是濫殺無辜?有誰逼良為盜能比宋江狠?
沒有信仰的中國人不懂得生命為何物,不知道人生在世,終極的生命本源和歸宿到何處尋找,渾渾噩噩幾十年,餵好了這副臭皮囊,等著入土為安,世世代代的中國人沒有真正的生死遷流,只有鬼打牆的原地踏步,好歹有幾個信仰宗教的人,大多也就是求點現世的福報。於是,中國人成為世界上溺死女嬰最著名的國家,成為立法上死刑種類最多、實際執行死刑最多的國家,成為本國人殺本國人殺得最多的國家--而且阿Q們至今還在為內戰高唱讚歌。在這樣視生命為草芥的文化氛圍裡,能有幾個人會為了弱者的安危不顧自己的安危呢?我們能指望誰?
當我們回頭看文章開頭提及的那些悲慘鏡頭,試想一想,如果我們自己也置身其中,你就一定會想辦法力圖營救那位可憐的妻子嗎?你就一定會為亓培玉做點什麼嗎?你就一定會在公共汽車上想方設法制服歹徒嗎?捫心自問,我沒有資格也沒有勇氣說,我一定能夠做得怎樣。絕大部分的中國人喪失了血性,這已是不爭的事實,這裡並不排除我自己的可能性,我也是自己在此痛斥的人。
我們已經失去太多的勇氣,但是我們千萬不要連承認自己怯懦的勇氣都喪失掉,我們總不會希望明恩溥的那句話真的不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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