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蔫農民齊聚血站
9月13日早8時許，數十名農民打扮的人聚集到蘇家屯區血站。記者接群眾舉報後立即來到這裡，並站在附近觀察。這些人有男有女，或站或蹲，年齡大的有40多歲，小的有20多歲，看上去無所事事的樣子。與一般人不同的是，這些人的臉色有點發青，個別人耷拉著腦袋，顯得有點打蔫。不一會兒，有的人從血站裡走出來，把夾在骼膊下面的棉簽扔到地上，然後一聲不吭地蹲在馬路沿上，有的人則蹲在地上狼吞虎嚥地吃麵包。
9時30分，血站一樓的一個窗口有人念名單，數十人一窩蜂地擁到窗口旁邊。10多個沒被念到自己名字的人垂頭喪氣地走出了血站，有的人嘴裡還直嘟噥：「真倒霉，肝功又沒合格。」念到名字的人則一改剛才的打蔫狀，頓時神氣活現起來，彼此開始大聲地交談。
不一會兒，有人開始到二樓輸血。二樓同時開了幾個輸血窗口，這些人顯然對輸血程序十分熟悉，抽完一個馬上有人頂替上來，彼此間甚至都不用招呼一聲。
賣血人自曝「家門」
在輸血人上樓輸血的間隙，記者湊到了兩名婦女身旁。「你怎麼回去啊？」「我坐車直接走，在半道十里河前黃花甸下車。」她們的聲音不大，有點聽不大清楚。就在記者想跟婦女搭話的時候，一個穿黑西服的男子走了過來。此人的衣著打扮明顯和其他人不一樣，一看就像個城裡人。「黑西服」在人群裡竄來竄去的，還不時地打手機，看上去是這幫人的頭目。隱隱約約聽「黑西服」說：「你放心吧，人數夠了，估計沒問題。」
10時10分，所有人都輸完了，陸陸續續地走出血站。有的坐倒騎驢，有的騎摩托，不一會血站門前安靜下來。
兩天能找幾百賣血人
兩名婦女交談提及的「十里河」和「前黃花甸」兩個地名是否存在呢？記者到大街上一打聽，「十里河」是鎮名，「前黃花甸」是村名。記者決定到前黃花甸一探究竟。
在前黃花甸村村口，記者來到一戶人家，六七個人正在屋裡打麻將。記者以單位獻血任務完不成為由，向幾個人打聽村民賣血的事。一聽記者要聯繫血源，這夥人頓時都不玩了。「找多少人」，「給多少回扣」，「在哪抽血」……兩名婦女連珠炮似地向記者提出一連串的問題。經過「認真」地向兩名婦女「請教」，記者才弄明白村民賣血的原委。
這兩位婦女告訴記者，前黃花甸、瓦堡、蛇山子三個鄰近村的村民賣血現象比較普遍，尤以瓦堡村為甚，幾乎家家都有賣過血的人。這兩名婦女就是瓦堡村的，而且也都賣過血。據她們講，她們可以幫記者聯繫賣血的村民，兩天就能找個一、二百人。要不是到了農忙季節，再多點也沒問題。村民每次賣血都是400毫升，可以拿到200元錢。「血頭」的「中介費」是組織一個人可得20元錢。
從她們的嘴裡得知，瓦堡村有個叫趙意晶(音)的女人是個「血頭」，「業務」範圍覆蓋方圓數十里的十里河鎮和陳相鎮，手裡掌握著上千的賣血者。
女「血頭」的神秘電話
記者走進瓦堡村村頭一戶村民家裡。夫妻倆聽完記者的來意，顯得很緊張，連連擺手，「我不知道賣血的事，你問別人去吧」。就在這時，一個婦女從屋後轉了出來，手裡拎著一筐野菜。「跟我走吧，我嬸專門聯繫(賣血)這事。」「你嬸叫什麼名字？」「趙意晶。」記者一聽連忙跟著婦女走。婦女是一家小賣店的老闆，她熱情地招呼記者坐下，然後打電話。接通以後把電話交給記者，說是「我嬸的電話。」當記者說這次需要的血源量很大時，趙意晶立刻打斷記者，稱量大不是問題，關鍵是能出多少錢。
記者提出跟趙見面，趙拒絕了，說自己在陳相鎮趕不回去。趙接著問記者血站有沒有認識人，記者說不認識。這時趙突然不吱聲了，從電話裡聽出趙好像在給什麼人打手機。幾分鐘過後，電話挂斷了。又過了一會兒，小賣店的電鈴聲又響了，婦女一邊接一邊點頭，中間只說了一句「我不是想讓你掙點錢嘛」。婦女告訴記者，趙意晶說聯繫血源的事辦不了，要想辦成這件事，得通過血站才行。
遭遇「血頭」母親的跟蹤
記者在村裡聯繫「業務」的時候，村民們立刻圍攏過來。村民們說，現在快秋收了，找人費勁了，平時差不多家家戶戶都能出一個人。如果價錢給的稍微高點，村裡找個百八十人沒問題。一個光膀子的男子伸出骼膊讓記者看，「要找人算我一個，我最多的時候一週賣過兩次血，在家躺幾天啥事都不耽誤」。記者看到，男子骼膊的粗大血管上佈滿了針眼。幾個擠不進來的人還高聲喊道：「讓我過去，別忘了算我一個。」
這時，一個老太太叫道：「都給我回家去，湊什麼熱鬧啊！」這句話還真管用，一堆人只剩下兩個了。老太太問記者叫什麼名字，籍貫在哪裡，找血源幹什麼，想找多少人等一大堆問題。最後，老太太話鋒一轉，問記者是不是找過趙意晶。她說：「趙意晶說不行就不行，別在村子裡自己聯繫血源，你得先找血站，然後再讓血站跟趙意晶聯繫，想找多少人都行。」
見記者還跟別的村民聯繫，老太太說話提高了嗓門，「我今年70多歲了，年輕的時候就賣過血，賣過多少回都數不清了，聽我說的沒錯。」「跟哪家血站聯繫？」「就是××血站唄，還能是哪個啊」。據村民們講，他們賣血都是到那家血站。
此後，無論記者到哪裡，老太太就尾隨到哪裡。據村民講，老太太是趙意晶的母親，她不想讓別人插手賣血的事。據村民講，血站曾經到村裡現場辦公，肝功化驗合格以後就地抽血，現場點錢。
血站不知道有「賣血村」
9月13日下午，記者來到蘇家屯區血站。一名血站負責人說，蘇家屯區今年的無償獻血計畫是2780人次，每人按200毫升計算。但是無償獻血只能滿足80%的需要，剩下的20%是有償的，補償標準是每人160元。有償獻血一般情況下由血站直接給鄉鎮或村裡打電話，然後由鄉鎮或村裡的負責人組織村民來。
在《關於下達2002年蘇家屯區無償獻血任務的通知》中，農村各鎮無償獻血任務是80人次，各鄉是60人次。這名血站負責人承認組織農民無償獻血的難度特別大，農民的無償獻血意識還很薄弱。
至於「血頭」和「賣血村」的事，血站負責人稱毫不知情，而且從未發現過到血站經常賣血的村民。
這名負責人承認，上午採的血都是有償的，血站找的是姚千戶鎮上地村村民，一共採了22個人的，每人400毫升。當記者問及是否全是上地村村民時，這名負責人略一沉吟稱不全是，至於獻血的都是哪裡的人，這名負責人稱不清楚。記者查看了上午的獻血記錄，上面只有名字，卻沒有身份證號碼和地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