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紀末時興一種說法,似乎偉大的作品都是在空著肚子的情況下創作出來的。當時認為,天才們所關心的只是精神世界,如果考慮到飲食,那也純粹是出於高尚的動機。比如說,畫家是要寫生,作家是想通過描述一個人的飲食癖好來揭示主人翁的個性及其社會出身,等等。可不知為什麼,凡是想空著肚子創作出偉大作品的人,統統都以失敗而告終,有人甚至還住進了精神病院。
儘管如此,上述的說法也還是有一點兒道理。眾所周知,飽漢就愛犯懶,不願動彈,餓漢卻急於行動,恨不得將所有的動物本能都發揮出來。不過問題就在於天才善於讓這些本能自然而然在創作中得到升華,凡夫俗子卻敵不過曇花一現的人性,體力和心理都徹底垮了下來。就比如說吧,一個普通人要到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去旅遊,他首先考慮得帶什麼東西?自然會先考慮到得帶食品,其次才有心情去欣賞山林、田園與溪流的風光。可作為一個天才呢?他的所思所想則會恰恰相反,就說梵.高吧,當他在旅途中一心一意考慮創作時,對遞過來的烤羊肉串肯定會不屑一顧的。
美餐一頓之後都能成了預言家
現在問題就出來了:為了挖掘自己的天才,值得去餓肚皮嗎?挪威作家漢姆生在他的長篇小說《飢餓》中曾對此作出這樣的回答:「我早就發現,只要連續餓上幾天,靈感便會枯竭,腦子裡變得空空的。」但作家一旦吃了麵包和乾酪,晚上就會像換了個人似的,「我像是著了魔,一直在寫呀,寫呀,寫下一頁又一頁,文思如泉湧一般。」
亞里士多德也說過,一頓美餐之後,血湧向大腦,「很多人因此成了詩人和預言家。」現在要弄清楚的是,要想創作出不朽的音樂作品和價值連城的畫卷,到底得吃些什麼食品?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妻子安娜.格裡戈裡耶夫娜在日記中也曾不厭其煩地寫道:「我們高高興興地用了點兒乾酪,喝茶,吃水果。」第二天還是同樣的食譜:「我們高高興興地喝茶,吃乾酪和橙子。」但是這絕不意味著陀思妥耶夫斯基就光只吃乾酪、水果和茶,在他愛吃的東西中還有一種奇奇怪怪的溫牛奶雞湯。一旦作家有了錢,心裏又高興,晚上一般都吃「……乾酪、核桃、橙子、魚子、松乳菇和法國芥菜……」在心情鬱悶的日子裡,他一般就來一小碗清湯、幾個小牛肉餅、一杯茶和一盅酒。至於其他那些偉人,他們又是些什麼樣的食譜?
搞創作的人不宜吃肉
比起陀思妥耶夫斯基來,俄國詩人阿法納西.費特如果是不裝假的話,那他可好伺候多了。「給一碗好湯和一碗蕎麥飯,」他寫道,「再給一小塊肉,我就再別無所求。」素食者列夫.托爾斯泰自然對他的口味不敢苟同。他在亞斯納雅.波利亞納的傳統晚餐是通心粉、青菜和水果,午餐為一碗涼甜菜湯或一碗別的什麼素湯。莊園裡的麵包是按托爾斯泰的配方製作的:用兩普特麵粉和兩普特煮熟後擦成絲的土豆。作家往這種混合面烤成的大圓麵包上抹上厚厚一層蜂蜜,就著燕麥羹吃,然後才坐下來寫他的長篇小說。不過,他最愛吃的可能還得算是鮮黃瓜。托爾斯泰吃的黃瓜量很大,很可能他已猜到黃瓜含有大量於人體有益的有機物--水。
畫家伊利亞.列賓也是個素食者,稱肉為「搞創作人的剋星」。他親手設計出一張能旋轉的大圓桌,上面有若干個格,裡面盛各種各樣的涼拌菜,由他親手轉動這張大桌,將「新鮮的維他命」送到每個客人面前。
15至16世紀的自然科學家巴拉賽爾蘇斯的早點是用檸檬汁或橙子汁和上一杓蜜和一個蛋黃。
中亞古代科學家、哲學家伊本.西拿最常喝的是用一杯燕麥加5杯水熬成的稀粥,粥裡再加進濾淨的同量燒開的牛奶,使之冷卻,然後再加入4-5杓蜂蜜。一天喝3-4次,每次喝四分之一到二分之一杯。
我是天才,因為我不吃晚飯
弗裡德裡希.尼採曾提出一個十分尖銳的問題:「我為什麼如此聰明?」然後馬上回答:「我之所以聰明,是因為我對德國飯菜根本不感興趣。德國人習慣用餐前喝一碗湯,然後吃燉肉和油汪汪的含大量澱粉的蔬菜,飯後還用飲料。這樣的飲食非得叫你舒舒服服地吃壞肚子不可。」尼採奉勸那些想成為他那樣的天才的人說:「不要吃晚飯,不能喝咖啡,這只會有壞處。茶只能早上喝,量不能太大,而且得是濃茶。」遺憾的是,愛喝咖啡的巴爾扎克沒能聽到這位哲人的勸告,他認為自己能一部小說一部小說地接著問世正是靠咖啡幫的大忙。
當薄伽丘在描寫社會發生大災荒背景下的尋歡作樂場面,或拉伯雷塑造卡岡都亞的形象時,他們都在用些什麼呢,這我們就只能靠猜想了。可以說吧,有間接的材料證明,他們的天才基本上是靠肉、酒和水果維持的。德國浪漫主義作家霍夫曼寫童話時往鼻子前綁了一塊攙和蘭芹的黑麥餅,後來他是否吃掉了這塊餅,也沒人說得清楚。後人只知道果戈裡愛喝克瓦斯,普希金愛吃雲莓,司湯達愛吃煎蛋,而彼得大帝見了菜薊就會流口水。
綜上所述,會得出什麼結論?看來,結論先不忙下,不妨先聽聽因病被迫控制飲食的伏爾泰的一句名言:「我不可能吃所有喜歡吃的東西,但我喜歡能吃的所有東西。」
《北京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