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曾標榜過黨在發展壯大過程中「叁大作風」的威力。除理論聯繫實際作風、密切聯繫群眾作風之外,特別強調「自我批評作風」的重要性。作為黨報刊出「黨員不像黨員」的問題,確有自我批評的意味。但仔細琢磨,就會看出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如果一個中共黨員只是為妻子吃好穿好,戴上貴重首飾操心費力,而不另包若干情婦;如果一個黨員只止於公費吃喝和旅遊,而不是撈到百萬、千萬人民幣,以至上億美元,人前一嘴「仁義道德」,人後到拉斯維加斯賭台上一擲美鈔千萬的話,人民還不至於如此怨聲載道和抗爭連綿的。中共早已不是處於「研究研究」(菸酒菸酒)的腐敗初級階段了。該文顯然是依據「避重就輕,轉移要害,以攻為守,故作姿態」的十六字訣構思,以期欺騙人民,宣導怨憤,維持專制不倒。
筆者並非京劇《蘇叁起解》中把老解差崇公道氣得渾身發抖的那句台詞「洪桐縣內沒好人」的贊同者,認為中共黨內沒有明智人士;但中共黨內的活生生的狀況是:誰真的身體力行「像個黨員」,誰就沒有活路。
劉少奇寫過《論共產黨員的修養》,這本書曾被視為黨員言行準則,黨內也曾流傳「一天不學習,趕不上劉少奇」的諺語。總不能說他不像黨員吧!但當文革來臨,先批他的書,後批他。他手持《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既鄭重其事又有所哀告地說:「我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怎能隨便批鬥我?」換來的豈止是批鬥,而是從病塌上用被褥捲出中南海,最後以無業遊民身份死在開封一間銀行地下室。
每一個黨員都背得出他們的鼻祖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共產黨員不屑於隱瞞自己的觀點。」的錚錚做響的句子。但有幾人能做到、敢做到?說了一點點真話,如上至元帥的彭德懷,下指普通女幹部的張志新,都受到非人折磨,悲慘地離開人世!
那麼,目前是不是文革已經被「清算」了呢?
時代大潮的衝擊,民眾情緒的壓力,信息傳送的神奇,造成中共在鉗制思想上的策略轉換。在不動搖核心寶座與特權階層利益的前提下,在這方面有所放鬆,有所弱化,有時讓人感到他們還在幫你說話,就像這篇批評「黨員不像黨員」的文章一樣。但一旦觸及要害,立即取締,絕不手軟!眼前的事情擺得很清楚:哪個黨員敢說「江主席呀,你老了,別撈了,讓位吧。」哪個黨員敢在天安門前伸伸懶腰,盤腿坐上叁分鐘?
我曾同一個看大門的老黨員聊天,他告訴我:開始看大門,若有人用自行車馱一塊木板出門,他要看攜物證明,無證則視為盜竊。後來,他看到有人帶走一塊木板,就裝作沒看見;現在呢,有人拿走一塊木板,他則走過去,幫那個人把木板在自行車上拴牢靠。這位看門人的心理叁轉變,或行為叁部曲,恰是黨內思想行為的生動縮影。損公肥私者,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敢於向不良傾向鬥爭者,等待他的往往是悶棍、驅逐、監牢。在別人「不像黨員」之時,你必須(!)「不像」一下,否則,會被看作反對派,日後有你的小鞋穿!試看這幾天的事:王若水的追思會被取消;刊登揭露希望工程經濟問題文章的《南方週末》遵令停售。類似發揚正氣的活動的操作者中間,定有中共黨員在,但他們的正義之舉,往往落得個胎死腹中。
被稱為「革命精神化石」的韋君宜,在其《思痛錄》中談到她丈夫楊述時,有這樣一段話:「這個人在十年浩劫中間受了苦,挨了打,挨了鬥,這還算是大家的共同的經歷,而且他的經歷比較起來還不能算最苦的。實際上他最感到痛苦的還是人家拿他的信仰對黨、對馬列主義、對領袖的信仰,當做耍猴兒的戲具,一耍再耍。他曾經以信仰來代替自己的思想,……但是,人家那種殘酷的遊戲終於迫使他對於自己這宗教式的信仰發生疑問。……可惜他並沒有來得及完成這個自我解剖的過程,是懷抱著這些疑問死去的。」(見該書第117頁)實際上當今的「像黨員」的黨員,只能是楊述式的一再重複,讓攫取私利者當猴兒耍。王若望不願被耍,「像個黨員」,客死他鄉了。你要想把為大眾謀利益做標準去「像個黨員」,那就要敢於「不像」江某那樣拉幫攬權式的黨員,「不像」李某鎮壓百姓死無悔意式的黨員,「不像」黃菊為進中央大拍馬屁式的黨員……這就是「像與不像」之間的辯證法。願中共黨內明智之士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