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传统戏有很深的文化底蕴,图为京剧《红楼梦》剧照。(视频截图)
在十年动乱结束之后,禁演多年的京剧传统戏又开始复苏。上个世纪50年代,我曾经看过袁世海主演的《坐寨》、《盗马》,80年代在北京吉祥剧院看过方荣翔演的《锁五龙》,60年代看过吴钰章演的《姚期》,看过张春华演的《三岔口》。不久前,在“油管”上有人上传了一个京剧《连环套》录像,不知何故,删去了拍摄时间。我从头至尾看了一遍,我认为这是很难得一见的珍贵京剧演出文献录像。
为什么说它难得一见哪?一是录像效果和音响效果好,保存这么多年了,演员的脸谱化妆及戏剧服装,仍然保持清晰鲜艳,无论演员的念、唱、做,以及文武场伴奏音乐声音洪亮悦耳。二是主演的演员都是我所熟悉的名演员。剧中主要人物窦尔墩,先后由方荣翔、吴钰章和袁世海扮演,这几个演员难得同台演出。黄天霸由李光扮演;朱光祖由张春华扮演。司鼓是张景林、黄庭俭。操琴杜玉琪、赵建华。三是录像导演是李愚,又名李世玉,他是文革以后中国艺术研究院的戏剧导演,在80年代,他曾经在全国各地导演了各种戏剧录像有几百出戏。我猜测这个分A、B两部分的《连环套》录像片,拍摄时间是在80年代中期。
京剧《连环套》是一出传统戏,它是根据清朝小说《施公案》改编的。据《齐如山全集》记载,窦尔墩绿林中确有此人,见于1761年《献县县志》。献县在清朝康熙年间属于河间府管辖。
京剧《连环套》在50年代在剧场演出分为头本戏和二本戏。头本是《坐寨》和《盗马》;二本是《拜山》和《盗钩》。《盗御马》是清朝时杨小楼的代表作。后来侯喜瑞、裘盛戎、高盛麟等都演过此戏。
下面说说京剧《连环套》的故事梗概:
清朝康熙年间,绿林好汉窦尔墩与黄三太比武,黄打不过窦,暗中放飞镖打伤窦尔墩,窦尔墩一气之下离开了河间府,到张家口外的连环套占山为王。十年以后,康熙皇帝命太尉梁九公到口外打猎,赐给他一匹御马名叫追风千里驹,兵部尚书彭明随行。连环套山寨的探子将此消息报窦尔墩。窦尔墩不知归降朝廷的黄三太已死,他旧仇未消,认为盗御马是嫁祸黄三太报仇的好机会,于是在连环套的山寨设宴,与其众弟兄叙旧,讲述当年在河间府,被黄三太飞镖暗伤的经过,决意设计下山盗御马,临行更衣,写下书信,言明盗马人是黄三太。
窦尔墩到御马营,尾随更夫到御马圈,用熏香熏倒看马士兵,盗走御马,留下书信,杀死更夫回山寨。
事发后,彭明夜入御营,向梁九公报告御马被盗,将窦尔墩留下的书信交给梁九公。梁九公写圣旨,命巴永泰押圣旨到镇守海下的漕运督察使施世伦府上。圣旨令施施伦的副官黄三太之子黄天霸以功折罪,限期到口外捉拿盗马人。施世伦派关泰、计全、朱光祖、何路通陪同黄天霸一同前往。原河间府知县彭朋,与黄三太有旧谊,此时已经是朝廷命官。彭明召见黄天霸,给他看了窦尔墩留下的书信,彭明决意保护黄天霸,令黄天霸速查盗马人。黄天霸回到公馆,向同僚说明彭明召见情况。大家献策如何寻访捉拿盗马人。
黄天霸按照计全的献策,乔装成押送客商的镖客,来到连环套窦尔墩山寨下,与从寨中下山的贺天龙相遇,二人对打,贺天龙败战,黄天霸不杀贺天龙,贺天龙说出寨主是窦尔墩,黄天霸谎称他是窦尔墩的旧友,朱光祖向黄天霸示意放走贺天龙。黄天霸称他还要进山寨拜访。贺天龙将自己的腰牌给了黄天霸。黄天霸回公馆,对计全、朱光祖等说,他决定只身入窦尔墩山寨,探明情况。
贺天龙回到山寨,将遇镖客经过以及镖客要进山寨拜访之意,告诉窦尔墩。窦亲自与其弟兄下山,迎接镖客上山。在山寨,黄天霸告知窦尔墩,黄三太已不在世,黄天霸与窦尔墩说理,并用激将法,与窦尔墩论马,窦的好胜心,炫耀说出御马就在他寨中,并令人牵出御马给黄天霸观看。黄天霸报出自己真实身份,窦令拿下黄天霸,黄说你以多胜少不算英雄。黄、窦二人决定山下比武,窦尔墩说若比武不胜,他愿献出御马。窦、黄二人约定明日山下比武赌马,窦令列队送黄下山。
黄天霸回营,对其同僚讲了拜山经过。黄天霸的朋友朱光祖担心黄天霸比武有失,于是暗中拿走了黄的腰牌和钢刀,连夜潜入连环套窦尔墩山寨,在窦尔墩吃夜宵的酒中暗下迷魂药,跃上屋顶,趁窦昏睡,潜入室内把窦的护手双钩盗走,把黄天霸的钢刀插在案桌上。
次日,比武双方会面,朱光祖说明不杀窦尔墩原因,劝窦归降朝廷,窦羞愧认错,交出御马,并自请戴上罪枷归降朝廷。
这出戏,在中共当权后的中国,老百姓往往只能看其中的一部分,即《坐寨》、《盗马》,而没有京剧常识或没看过《施公案》小说的,就不知来龙去脉。上面所说的这个完整录像,笔者在大陆时也没有看过。
这出戏主要是看“净”角戏,也就是花脸戏。戏中唱腔流行民间最广的,是窦尔墩在《坐寨》中唱的西皮一大段唱词腔。【导板】将酒宴摆置在聚义厅上,【原板】我与众贤弟叙一叙衷肠....【快板】也是某心大意未曾提防....
【散板】这封书就是他要命阎王.....【散板】闯龙潭入虎穴某去走一场。
如果看演员表演做戏,每一场的戏剧人物一出场,亮相、念定场诗、面部表情、武功做派,乃至戏装等都有讲究。
《盗钩》一场戏,张春华扮演朱光祖。一出场,朱的一大段唢呐伴唱也很写意、好听:“今夜晚,悄悄一人出公厅,乌云密布正好潜行,俺身背钢刀利刃定把功成,心焦急奔走山岭”。盗钩时他飞跃上房顶拿倒立,窥视屋内动静和从房顶腾空翻一跃而下,其武功接连赢得观众喝采叫好。如果这个录像是在1985年左右拍摄的,那时戏中的张春华已经年过61岁了,腿脚还那么利索。我在以前写的京剧常识中,曾经讲过他刻苦炼功的故事。
张春华生于1924年,2019年去世,享年95岁。天津人,原名张士铭,师从叶盛章,是叶派武丑的继承人。1951年曾在世界青年节演出获奖,后来又在1955年到欧洲演出,1987年在英国演出,均获好评。他的戏武功扎实、技艺精湛、允文善武、光彩悦目。有后人评说把他的艺术特点,概括为:“敏捷、矫健、迅疾、火爆、脆快、俊秀、亲切、热情”。
袁世海生于1916年,2002年去世,享年86岁。北京人,原名袁瑞麟,8岁学艺,1927年入富连成科班,1934年出科,1940年师从郝寿臣。1950年曾与李少春组团演出。1955年加入北京实验剧团。此后曾在北京京剧院一团、三团任副团长、团长。领导整理过很多花脸传统剧目。他曾经扮演过多种历史人物,例如曹操、项羽、牛皋、廉颇、张飞、窦尔墩等。他塑造的戏剧人物质朴、豪放、刚劲有力、以情传神。
吴钰章生于1940年,2019年去世,享年79岁。9岁时随父吴松岩学花脸。1950年入戏校,毕业于北京戏曲学校,先后曾在京剧剧团四团、一团演戏,曾经师从裘盛戎、袁世海。他嗓音洪亮高亢,浑厚、雄劲。
方荣翔生于1925年,1989年去世,享年63岁。北京人,本姓周,其继父姓方。他师从裘盛戎,是裘派花脸。曾多年随军演出,后任山东省京剧团副团长。他的音色、音质纯净透彻,对戏中人物刻画精致、细腻、文媛。
李光,是李宗义之子,生于1941年。北京人,1960年毕业于北京戏曲学校。在校工文武老生、武生,受业于贯大元、茹富兰等,后又得盖叫天、李少春、张云溪等指点。1965年入中国京剧院。他戏路广,文武兼备,演长靠、短打、箭衣、猴戏均佳。曾多次出国演出。他扮相清秀、嗓音清越纯正、功夫扎实、武技干净、潇洒,人物刻画细腻传神。
看京剧《连环套》,最值得人深思的,我认为是朱光祖启示窦尔墩归降朝廷。在常人看来,官场中争权夺利和绿林好汉比武争斗,都是合情合理的,但是有人对戏的结局,窦尔墩归降朝廷,认为是变节、叛变。但是我认为当初,窦尔墩和黄三太占山为王,劫富济贫本身就违背天理,因为人世间的贫富,是因果报应决定的,也就是说是由人前世积的德的多少和造业的多少决定的。前世积德大,后世就享富贵、发财或当大官。而前世造业多,做的坏事多,就缺德,后世就穷。朱光祖设计,盗了走窦尔墩的护手双钩,启示他归降朝廷,这是引导他改邪归正。做一个好人不应积怨成仇,而应当以德报怨,虽然黄三太暗使飞镖不义,窦尔墩以御盗马嫁祸陷害于他,也是不义之举。而且当初黄三太是为救清官彭明,才镖伤的窦尔墩。再说乾隆年间,时值中国太平盛世,此为天象。在此时,窦尔墩、黄三太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劫富济贫,实际是违背历史规律的。后来窦尔墩归降朝廷,不是叛变、变节,而是改邪归正,是弃暗投明,是弃旧更新。因为人生在世,难免犯错误,知错改过是有觉悟的表现,是道德的升华。
由此可见,中共早期为了笼络人心,提出的“打土豪、分田地”以欺骗农民参加红军,和夺取政权后,在中国一贯实行的绝对平均主义,及其追求的共产主义,也是违背天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