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彷彿兩條船,一為名來,一為利往。然而,計利當計天下利,求名當求萬世名。
真正的利益最大化,是人類整體的共同利益最大化,而不是只圖「我」的利益。最本質的利,是孔子重視的仁和禮,是先難而後獲,因為這就是人類共同的利。
清朝的乾隆皇帝喜歡游江南。這一回,他又來了。來到鎮江金山,登上江天寺的寶塔,看到長江裡船來船往,他就問身邊陪同的一位老和尚:「你在這裡住了多少年?」老和尚說:「住了50年。」又問:「你50年來看這江上,每天來來往往有多少船隻?」老和尚說:「我只看到兩條船。」乾隆一聽,驚奇地問:「這是什麼意思?50年了,只看到兩條船。」老和尚說:「是呀,一為名來,一為利往,人生就是兩條船啊。」乾隆聽了很高興,認為這個老和尚的回答很不簡單,把世相歸納出來了。
明末清初的戲劇家、文學家李笠翁,寫了一副對聯:「人生兩演員,天地大舞臺。」妙,在這個大舞台上,只有兩個演員:一個是男人,一個是女人。
兩個人,兩條船,就在這個大舞台上,熱淚盈眶,天翻地覆。
有名有利,為什麼不要?要名要利有什麼不可?有了名,有了利,才能為人民,為社會,為國家做更多的好事,更大的好事。所以,古語云:
計利當計天下利,求名應求萬世名。
這個「天下利」,當然不是個人的利、「三鹿集團」的利、「我」的利了。利益最大化,不是「我」的利益最大化,不是「三鹿集團」的利益最大化,不是任何人一己私利的最大化,而是社會公眾的利益最大化,是人民利益的最大化。人類是一個整體,是相互依存,相互合作而組成的社會。真正的利益最大化,是人類整體的共同利益。只圖「我」的利益,只圖「三鹿集團」的利,而不顧飲用乳品的消費者的利,從而破壞了這個共同利益,你的利益是不是也受到了傷害?
名,就是信譽,就是一種公眾的信任度與認受度,在經濟學中也稱作知名度,知曉度,美譽度。萬世名,當然是留芳萬世。三聚氰胺奶造成了對孩子的傷害,對消費者的傷害,尤其是對支持國產奶製品的公眾的傷害,這些廠商哪有什麼「名」可言呢?即使有,那個「名」也成了臭名、醜名與罵名,是聲名掃地、信譽盡失了。
真正的危機,是信任危機、信仰危機。最可怕的是,市場上誰都不相信誰,那就真的無法再把生意做下去了。除了癱瘓,誰能存活呢?存活得久,正是客戶對你信任得久。什麼人最愚蠢?有很多的錢,很多的股票、房產、汽車,一心求名求利,卻又不知道什麼叫「計利當計天下利,求名當求萬世名」的人最愚蠢。
《論語》云:「子罕言利,與命與仁。」這是一條很重要的記載。孔子不是不講利,而是少講利。「與」(音yu,去聲,與譽同音)是稱讚、稱譽、贊同、肯定的意思。少講利,不是不講利而是不重利。與「利」比較起來,孔子更重天命,重仁(禮)。這裡的「命」,當然不是我們常說的「命中注定」的「命」,也不是算命看相的「命」,而是「天命有常」的「命」,亦即自然規律,是事物的必然性。孔子不重利,少言利,而是贊同天命,肯定天命,贊同仁,肯定仁。為什麼「仁」成了孔子道德的第一元素?為什麼「禮」(遵守遊戲規則)又成為「仁」的第一體現?為什麼孔子回答樊遲問「仁」的仁,是「先難而後獲」?很明顯,最根本的利,最大的利,最本質的利,是仁,是禮,是先難而後獲,因為這就是人類共同的利。
「子罕言利」,還有另一層含義:利與害相連,有利必有害,所以叫利害相關。不懂得利害關係,又怎麼趨利避害,或者叫得利無害?孔子的少講利,就正是考慮到了利的反面是「害」。
一切發展變化的,都是無常的,也就是不可能恆久的。名與利,能夠恆久嗎?你能把春天留住,不進入秋冬嗎?
名與利,人人都想要,但未必人人都知道那是無常的,可以得到,也可以失去,不能永恆。所以說,名利是身外之物。不明白的人,拚命想佔有,而明白的人,淡然視之,放棄亦不足惜,這才是自在。自在,就是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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