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東德秘密警察檔案



解密-東德秘密警察檔案

60年前,剛剛建國不到一年的東德為了維護自己的政權建立了東德國家安全部,縮寫為Stasi,也就臭名昭著的東德秘密警察。

像每一個專制國家一樣,前東德也充滿了秘密。在這個有著1700多萬人口的國家裡,最神秘的地方莫過於它的國家安全部所在地。沒有人不懼怕這個掌握著生殺大權的機構,沒有人知道它的手到底能伸多長,沒有人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被帶走,更沒有人知道這個神秘機構頒發逮捕令或者射殺令的標準。可以說,東德秘密警察是東德共產黨手中的利劍和盾牌,它忠實地執行著黨的命令,排除一切異己,而且像它的主子一樣,隨心所欲,任意妄為 。

1990年1月15日,在東歐和平推翻共產陣營的浪潮帶動下,柏林爆發了驚人的一幕:為了阻止秘密警察銷毀機密檔案,成千上萬的柏林市民自發衝進位於東柏林的東德秘密警察總部,成功地保住了獨裁政權四十年的「全記錄」。下面就請跟我們一起走進這段歷史。

(畫外,女聲):這裡就是柏林市中心的巴黎廣場,後邊就是勃蘭登堡門──柏林最有名的地標性建築。

(畫外,男聲):這裡曾經是柏林牆的所在地,柏林城身上的一道深深的傷痕。

(畫外,女聲):這裡一天到晚有很多遊人,很熱鬧。

(畫外,男聲):這裡曾經是被重兵把守的死亡地帶。四周是被恐怖籠罩著的無人區。

(畫外,女聲):在這裡每天都有人穿著東德邊防警察服裝的人,和遊人拍照。

(畫外,男聲):這裡曾經佈滿了荷槍實彈的士兵。

(畫外,女聲):柏林牆業已倒了20年了,這個城市看起來似乎已然重新振作了。

(畫外,男聲):經過20年的變遷,昔日籠罩著柏林的恐懼感已經蕩然無存,那個曾幾何時令人不寒而慄的東德共產極權似乎也像柏林牆一樣被砸成了碎片,散落在廉價的仿舊商品裡。

20年來,建築師們用塗料、水泥、磚瓦為東柏林治癒了城市的外傷。與此同時,在距離勃蘭登堡門不到4公里的一座不起眼的大樓裡,一群人仍舊在致力於為曾經受到東德共產黨迫害的人們治療心靈創傷。他們使用的藥物正是前東德秘密警察的工作檔案。

解說:瑪麗安娜.比爾特勒(Marianne Birthler)是負責處理前東德秘密警察檔案的第二任聯邦專員,自從德國1990年首次設立負責管理前東德秘密警察檔案的專員一職,並建立檔案管理局以來,一共有170萬人遞交了查看檔案的書面申請。因為排隊的人太多,他們往往要等上很長時間才能看到自己的檔案。

比爾特勒:根據我們的經驗,很多人,當他們看了檔案之後,當他們知道在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之後,他們才可能找到內心的安寧,才可能放下過去那段歷史。渴望知道真相,這是人的天性。因為心中的問題如果得不到解答,人往往就會寢食不安,被想像困擾,不得安寧。當他們有機會面對真相時,他們才有可能忘記那些令人痛苦的經歷。

解說:瑪麗安娜.比爾特勒所管理的這個檔案管理局是世界上首個處理前共產國家秘密檔案的國家機構。1950年2月8日,東德仿效蘇聯的做法建立了東德國家安全部。這是一個部隊編製的機構。東德國家安全部既是東德的情報局又是東德的秘密警察,除了刺探敵情之外,還兼任警察國家的打手,其主要任務是監視和打壓本國人民。

解說:最初,這個龐然大物就誕生在位於東柏林廬舍爾大街上的這棟大樓裡。隨著這個機構的快速膨脹,越來越多的房屋被國安部徵用,周圍街道改變了面貌。這些窗戶的背後是東德最神秘的地方之一。東德秘密警察的總部雖然處於距離東柏林市中心亞歷山大廣場不遠的一個普通居民區裡,外人卻從來難以停下車來,在附近拍一張照片。

這個看似普通的辦公室正是的東德秘密警察的核心所在地,前東德國家安全部部長米爾克就坐在這張辦公桌前操縱著這個龐大的鎮壓機器。米爾克在1957年至1989年期間,擔任東德國家安全部部長。對於米爾克和他的秘密警察機構來說,黨永遠是正確的。而對於東德共產黨來說,東德國家安全部就是它手中的利劍和盾牌。

東德國安部不斷地膨脹,截止到1989年,已擁有9萬1千名正式職工。與東德總人口的比例剛好是1:180,比蘇聯KGB的1:600或羅馬尼亞齊奧塞斯古統治時的1:1500都還要高,再加上大約18萬名的線民,東德當局的控制網路是二戰後所有極權國家中公認最密集、最有效率的一個。而希特勒的蓋世太保不過才有7000人。

1989年,東歐的變革之風吹到了東德。 1989年10月,萊比錫的民眾衝破恐懼走上了大街,對東德當局進行和平抗議。抗議的浪潮隨即席捲全東德,遊行的民眾甚至大膽地舉起了「秘密警察滾出去」 的標語。當年11月9日,柏林牆被人民衝垮,這也同時為東德秘密警察敲響了喪鐘。

歷史翻開了新的一頁。曾讓老百姓感到無比恐懼的秘密警察們開始寢食不安了。17日,前東德國安部緊急改組,22日決定銷毀總部和各地國安局的檔案。1989年12月4日,埃爾福特的一名女醫生發現當地的東德秘密警察分部辦公樓裡冒出黑煙。為了阻止秘密警察銷毀檔案,這位元女醫生叫上了四個女友,赤手空拳,憑著勇氣和正義感,衝進了秘密警察的辦公樓,從而開啟了民眾佔領秘密警察辦公室的浪潮。1990年1月15日,佔領潮達到了最高峰:成千上萬的柏林市民衝進了位於東柏林的秘密警察總部,然而,面對他們的是滿地被撕成碎片的檔案紙張。憤怒的示威者在辦公樓的牆上塗上了:「我的檔案在哪裡?」的字樣。

比爾特勒:剛聽說這件事大時候,大家都很緊張,因為我們擔心國安會報復,會使用暴力。萬幸的是,我們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於是,大家都很高興。眼看著東德秘密警察的勢力在眾人面前崩潰對我們來說意義非凡。秘密警察的首要任務就是讓民眾沉默,讓他們害怕、相互不信任。以前,孩子早上上學前,我經常會跟他們說,這件事或那件事不可以在學校裡講,會有危險。所有生活在極權社會的人都知道在講政治笑話前,得先看看四周有沒有不可信的人。

這是極權社會裏人們日常生活的常態,即使他們沒有被逮捕,他們也生活在恐懼中。

德國民眾衝破了恐懼的心理,成功保住了東德獨裁政權40年的「全記錄」。被撕毀的檔案也被一袋一袋地收集起來,成為了徹查秘密警察歷史罪行的證據。檔案碎片裝滿了16000個紙袋,除此之外,還有3900萬個檔案卡片和足有180公里長的文件。

1990 年10月初,德國成立了特別託管處,受內政部領導,負責接收、保管前東德國安部檔案。1991年12月更改為今名「前德意志民主共和國國家安全部檔案聯邦管理局」。德國議會於1991年12月通過了前德意志民主共和國國家安全部檔案法,詳細規範了對前東德國安部檔案的收集、整理、利用、處罰等方方面面的事項,並從法律上保障了民眾查看與自己相關的秘密警察檔案的權利。

比爾特勒:80年代時,我們都以為東德還會存在很長時間,自己是看不到它終結的那一天了。所以,其他任何想法都不過是一種幻想罷了。一切的到來對我們每個人來說都非常突然。沒有人預見到,東德竟然這麼快就倒了。我們也沒有想到,竟然能把東德秘密警察的檔案保護下來,使其沒有被東德共產黨全部銷毀掉。為此,我們感到非常驕傲。我們更沒想到,德國能夠成功地通過一項法律,賦予民眾查閱這些檔案的權利。而我做夢都沒有想到,我會從事直接與清理這些檔案有關的工作。

1995年2月24日,德國啟動了世界上罕見的檔案搶救專案:在有經驗的託管處檔案人員的指導下,24名工作人員開始了對首批檔案袋的整理工作。他們通過紙張的顏色、筆跡、墨水等進行初步分類,再進行拼接。令人沮喪的是,效率並不高。一個工作人員一天只能拼出10張。照這樣的速度,需要400年才能處理完所有的檔案袋。

安德列斯.彼得爾斯(Andreas Petters):這些被收集起來的檔案碎片是89年和平革命為我們留下的重要遺產。我們知道,當時東德國安部內部下令首先要銷毀的檔案正是那些能夠證明國安部是如何打壓國內民眾的證據。我們從1995年起開始手工修復這些被破壞的檔案。我們首先要證明的是,從根本上有沒有可能修復這些檔案。經過十年的努力,負責手工修復檔案的專案組成功地修復了400袋破碎檔案,相當於90萬張紙的內容。

解說:德國人以堅韌而精細的態度完成了一項似乎不可行的任務,儘管如此,手工修復的這400袋檔案還只相當於所有東德秘密警察檔案中的3%。

為了快速搶救檔案,2000年12月,德國議會通過決議,要求政府用電腦輔助方法來取代手工方法,從而降低成本。德國政府則委託弗朗霍夫研究院(Frauenhofer Institute)開發一個高速掃瞄技術。

楊.施奈德爾(Jan Schneider, IPK):「玩拼圖遊戲好歹還有個圖樣,你知道藍色的碎片可能屬於上面的藍天,綠色的可能屬於下面的森林,而我們什麼圖樣都沒有。"

經過長時間的努力,2003年柏林弗朗霍夫研究院宣布能在5年內將6億張碎片拼接在一起。方法是,將紙片貼在薄膜上,在傳送帶上高速通過大型掃瞄設備,再由多臺並行工作的電腦將撕碎的文件拼在一起。

比爾特勒:東德秘密警察的檔案不僅沒有被毀掉,而且還能夠對公眾開放,我想這在全世界都是首例。目前,只有德國明確規定了受害者有權查看秘密警察檔案。大量民眾也使用了這項法律賦予他們的權利。迄今為止,提交查看檔案申請的一共有170萬人,相當於東德人口的10%。也就是說,有這麼多的人決定打破沉默,他們希望瞭解真相,他們希望瞭解過去在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更為重要的一點是,事實證明他們看了檔案之後非常平靜,也能夠非常理性地面對。很多人曾經擔心,一旦受害者查看了檔案,在其中發現了那些告密者,那些曾把他們送進監獄的人的名字,他們會採取報復行動,會有新的流血事件發生。但事實並非如此。民眾面對真相時的態度比一些政治家所預言的要理性得多。

解說:烏爾麗克.鮑勃(Ulrike Poppe)是前東德婦女組織「為了和平的婦女」協會的發起人之一,其先生戈爾德. 鮑勃是前任德國政府的人權專員。東德秘密警察檔案開放之後,鮑勃夫婦立刻遞交了查看檔案的申請。

烏爾麗克.鮑勃:當然,我事先想到了我的檔案會很厚,可我沒想到竟然多到裝滿了40個檔案夾。裡面有很多枯燥無味的記錄,包括電話記錄,對我來說比較有意思的就是那些線人的報告和國安部瓦解異己的策略和計畫。

解說:馬蒂亞斯.梅爾斯特(Matthias Melster)21歲時試圖從捷克越境逃亡西德,不幸被逮捕。他在東德秘密警察設於東柏林的霍恩舍恩豪森中央監獄被關押了五個月之後,被判處20個月的監禁。

霍恩舍恩豪森中央監獄座落在離東柏林市中心不遠的地方,在地圖上沒有任何標記。監獄旁便是一個強迫犯人勞動的勞改營。

在前東德,每年都有幾千名政治犯被逮捕,直到東德共產黨1989年倒臺,共有25萬人因政治問題被捕,這其中既有政治異見人士,也有共產黨內失寵的官員或工會成員。很多人被關在霍恩舍恩豪森中央監獄。

這裡有103個牢房和幾乎同等數量的審訊室。50年代,酷刑是這裡的家常便飯。1970年,東德前總書記昂奈克上臺。為了在國際上裝點門面,東德秘密警察減少了酷刑的使用,改對犯人進行精神折磨。東德國安部在波茨坦市建有警察大學,專門教授審訊心理學。

馬蒂亞斯.梅爾斯特1987年被關進霍恩舍恩豪森中央監獄。如今他又回到霍恩舍恩豪森中央監獄,擔任解說員。

「牢房裡白天一點聲音也沒有,像死了一樣。到了晚上,獄警每隔一會兒,就會輕輕拉開門栓,然後再『當』的一聲用力關上,或者突然把門上的燈打開,折騰得人一夜都睡不了覺。」

解說:為了徹底讓犯人隔絕,甚至不讓他們與其他犯人有目光的接觸,霍恩舍恩豪森監獄的牢房過道裡專門設置了一個信號燈系統。一旦紅燈亮起,就說明有樓道裡有其他犯人走動,這時獄警就會把正在樓道裡的犯人帶到旁邊的一個沒有窗戶的小屋裡,等到其他犯人離開樓道,再把人帶出來。除非是秘密警察為了摧毀犯人的意志,而特意安排他在樓道裡「巧遇」自己的親人。

在長期的精神折磨下,君特.巴特爾被迫承認他是間諜,被判12年徒刑。多年後,巴特爾回了到霍恩舍恩豪森監獄。

君特.巴特爾:他們對自己手裡的人瞭若指掌,對我也一樣……

解說:馬蒂亞斯.梅爾斯特在被關押了大約一年之後,被西德政府贖走。

梅爾斯特:我的生活被徹底改變了,我變成了一個和以前完全不一樣的人,內向多了。從監獄出來後,大約有九年的時間,我對人幾乎一點都不信任。我患有創傷後應激綜合症,當過兵的,上過戰場的人經常有這種病。表現出來的病症是:難以集中精神,常做噩夢。這段經歷給我留下了一些後遺症,並改變了我的生活。再有一個問題是我一直無法在工作中重新站起來。我只能湊合著,今天拍照片,明天當司機什麼的。我沒有再上大學,因為一來我集中不了精神,二來坐滿人的教室會讓我很緊張。我的生活被徹底改變了。

解說:監獄生活是馬蒂亞斯.梅爾斯特生活中無法抹去的噩夢,除了講解之外,他新出了一本監獄影集,用來展示監獄生活。

梅爾斯特:很多人都問我為什麼還要回到這個讓我度過了一生當中最難過的地方來。原因很簡單:今天我們在這裡所見到的一切,在世界上的其他地方還存在,尤其是精神折磨……。精神折磨可以說是東德的「出口產品」,使用精神折磨,不留一絲痕跡地摧毀對手。也可以說,我還抱著改善社會的理想,我從未放棄過這個理想。但是我知道,這是我一個人無法完成的任務。所以,我想告訴人們,人權有多重要。

解說:90年代末,梅爾斯特決定申請查看自己的檔案。

梅爾斯特:我的檔案裝滿了五個厚厚的夾子。其中有我從西德打給東德朋友的電話記錄,也有我從西德寄給東德朋友的信件的影本。最後的記錄是1989年的,這就說明,我到西德之後,他們一直還在監視我。秘密警察始終都知道我住在哪裡,在幹什麼。

解說:東德秘密警察遺留下的檔案透露,1989年西德大約有3000多名線人在為東德國安部服務。其中不乏身居要職的間諜。

檔案專家海爾博斯迪特博士(Georg Herbstritt):這是一張相當知名的照片,照片上是前西德總理維利.勃蘭特和他的助手吉雍,吉雍就是東德的間諜。由此可以看出東德國安部在西德滲透得有多深。

還有一些政治間諜,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們。

這個戴眼鏡的人名叫康特,是東德國安部設在波恩的最大的一個情報來源。他在社會上層有著廣泛的人脈,但很少人知道他,因為他很低調。

這個長鬍子的叫萊納爾.盧普(rainer rupp),是東德七『八十年代最重要的軍事間諜。他是西德人,在北約工作。但他把北約很多重要的軍事資訊都透露給了東德。90年代,盧普被判12年徒刑。6年後出獄,現在還在為左派黨提供諮詢。

比爾特勒:好在在德國大多數人都認為那些曾為秘密警察工作過的人不能再進入政府機構,不能擔任政治要職。但是,也有一些政治團體,他們不這麼看,而是推選以前為秘密警察工作過的人擔任議員。有些人還真被選上了。這讓我感到很不舒服。但是,我們可以期待的是,這些事情至少能夠公之於眾。這樣,選民們可以自己判斷,他們是否要選這樣的人作為他們的代表。我對這種情況並不滿意,但這至少還符合民主社會的遊戲規則。我認為關鍵是真相必須公之於眾,謀求政治職務的人,不能隱瞞其過去的歷史。

東德這個話題會一直伴隨著我們。每一代人都會提出自己的問題。就像我們直到今天還在反思納粹的問題一樣,東德也是德國歷史的一部分,我們將永遠無法徹底封存這段歷史。

東德秘密警察檔案是一劑治療懷念極權社會之情的良藥。
──德國首任管理前東德秘密警察檔案聯邦專員──尤阿希姆.高克(Joachim Gauck)
 



来源:新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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