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會終於來了。一天,來了一輛大卡車,還有幾個工人,在我面前指指點點。聽他們的談話,好像是要把我移到某個大城市去,能賣好幾萬塊呢!他們拿著長鋸,鐵鏟,把我的頂、枝丫都鋸掉,把我那深深伸入地裡的根都切斷,原來枝繁葉茂的我不復存在,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軀乾和軀幹上孤零零的幾個大枝。儘管疼痛沒法比擬,可想到要去見識外面的精彩世界,我強忍巨疼,還自我安慰: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筋骨。
帶著對外面世界的嚮往,我被大卡車運進城,在一條新修的寬闊大道旁安了家。那裡滿是同我一般大小甚至比我個子還大的夥伴,他們都是從地農村運過來的,同我一樣,沒頭腦、沒手腳。幾天後的一個晚上,來了一群工人,拿著嫩芽、綠枝,悄悄地把我們這些被移植進城、尚未發芽的大樹「釘」上嫩芽,綴上新綠。聽他們議論,這是為了迎接綠化檢查團的檢查。真沒想到,這枯枝也能「人工發芽」,城裡人真讓人開眼界!
儘管在城裡,我得到了無微不至的關懷,可感到很憋悶(空氣太污濁),傷口癒合得很慢。畢竟,年紀大了,再生能力弱,可塑性也差了。不久,我旁邊的一位同伴因為不適應新環境,與我永別了。我也逐漸變成缺乏生機的「小老頭」了。
就在我感到孤單寂寞的時候,旁邊的空位被補上了。讓我高興而又悲傷的是,來的竟然是我的小弟弟,同樣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軀乾和軀幹上孤零零的幾個大枝。說起家鄉的事,弟弟泣不成聲:自從我走後,兄弟們一個一個全給挖走了。原來那個山清水秀的小山村,都快變成光禿禿的小山坡了。從未發過洪澇災害的它,如今大雨一來就有洪災,一段時間不下雨就鬧旱災,水土流失、泥石流等自然災害更是家常便飯。山村不再是兒時的那個樂園了。
我黯然。我知道,奄奄一息的我不久也將「死於非命」。可我不明白,古人說「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如今的人卻為何等不得「後人乘涼」,一定要今天栽樹今天就「乘涼」呢?老是這樣將我們往城裡移,對生態平衡又將造成怎樣的破壞呢,這種「拆東牆,補西牆」的 「綠色泡沫」還要持續多久呢?
我真後悔自己長大,如果一輩子都長不大,也許還能平平安安過一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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