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玲在給記者的信中說:「在來日的大軍中,我不算幸運的。我從成田機場直接到了日本農村,這裡沒有人煙,更不要談燈紅酒綠了。來日本時好友對我說,『如果不好,就去紅燈區』。遺憾的是,我住的地方不要說紅燈區,連路燈也沒有。像我一樣的中國姑娘在日本還有很多,不少人把婚姻的不幸都歸結於日本如何不好,其實我覺得文化背景、宗教信仰和個人文化素質的差異才是重要因素……」
黃玲的信令記者感到了一位中國姑娘的坦誠,而這種坦誠正是出於對同是中國人的信任。於是記者決定去看看她。
家住寂靜深山
黃玲的家在茨城縣山區的緒川村,我們從東京一路北上,跑了3個多鐘頭才到達緒川村附近。當時已是傍晚時分,黃玲在一家小店旁迎接我們。黃玲的家是一幢二層小樓,透過院落裡的燈光,隱約見到屋前是一片農田,背面是山坡。黃玲家的傢俱、沙發都是從中國運來的,據說加上運費,比在日本買也便宜不了多少。黃玲說: 「每天看到中國傢俱心裏就踏實。」
黃玲的丈夫叫關昭市,為人厚道,對黃玲也很敬重。黃玲說:「他什麼都好,就是話少,不會應酬。」
「天堂夢」碎了
黃玲遠嫁日本純屬偶然,她與昭市是經人介紹相識的,見了兩次面就同意了婚事。談到初來日本時的心情,黃玲說:「當我乘坐的飛機騰空而起時,我就覺得自己是在向著天堂飛。」在這之前,她對日本的瞭解僅限於榻榻米、木屐、和服、櫻花和富士山,還有豐田汽車和松下家電,聽到的也全是日本富人每家都有花園、游泳池之類的話。「所以當有人給我提親,說對方是日本人時,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那時候對黃玲來說,結婚對象什麼樣子並不重要,能去日本生活才是最大的心願。
當飛機在成田機場著陸時,她幻想中的「天堂」實實在在落到了地上。出了機場,黃玲坐上未婚夫駕駛的汽車,向著要開始新生活的緒川村出發。一路上,藍天綠樹、車流如水,但她夢想的高聳入雲的大廈卻沒有出現,車也漸漸駛入山區。更讓黃玲失望的是,在家門口迎接她的竟是背彎得幾乎貼地、身材瘦小的公婆和身殘的兄長。那一刻,黃玲的夢碎了。
與月亮對話
國際婚姻中最難逾越的屏障是文化和社會習俗的差異。黃玲說,國際婚姻與一般婚姻一樣,要維繫,必須以心換心。
黃玲來到丈夫家的第二天,早晨醒來時丈夫已經上班去了。不知過了多久,黃玲走出屋,看見婆婆神色不安地立在門口,看來她已守候了很久。婆婆邊向黃玲打招呼,邊深深鞠了一躬。黃玲愣住了。因為在中國,深鞠躬包含著很深的敬意,更沒有長輩向晚輩鞠躬的。平生沒有受過鞠躬禮的黃玲一陣慌亂,不知如何應對。她回憶說:「那天,婆婆向我做了個『你想吃什麼』的手勢,我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牛奶,她把牛奶遞給我,然後拿起電話,又向奶場訂了第二天的奶。就是這個動作讓我感受到了這個家對我的疼愛,也讓我下定決心,今後就在這個家過下去了。」
習俗相異,語言不通,這種情況下,人總會下意識地依靠大自然解悶。剛來日本時,月亮是黃玲的一大寄託。她說她最愛看月亮,因為在日本,只有月亮是和中國一樣的。她喜歡每晚和月亮對話,以至成了習慣改都改不掉。
幸福靠自己爭取
到日本10多年,黃玲做過許多工作:在巧克力加工廠、高爾夫球場打過工,做過牙科和接骨院護士的助手,還在公民館教日本太太們做四川菜等等。一個偶然的機會,她遇見了一個從中國來的朋友,並用久違的中國話把以前無法表達的感情痛痛快快地向那人倒了出來。那人勸她:「這兒是日本,你不能老和中國比。有一句話叫『住久了就是天堂』,你要學會放鬆自己。」這番話對黃玲觸動很大,她想到自己生於四川,而四川菜早就越過國境,受到日本和世界各國大眾的喜愛。於是,她在自己家附近開了個「四川菜教室」。從此,她與日本朋友的交往增多了,從他們那兒也學會了日本的飲食和禮儀,品出了生活的樂趣。後來,黃玲又介紹自己的姐姐和日本人結了婚。姐妹倆共同開了個醫療保健所,很受日本人歡迎。
光陰似箭,一晃黃玲來日本10年了。生育她的民族給了她善良的本性,她也在異國獲得了親情。現在,黃玲在做家務之餘,還接待來日本訪問的中國團體,生活緊張充實,她也因此受到過日本大臣的接見。黃玲說,她就像一塊壓縮餅乾,在短短几年裡,將別人一生要經歷的東西接受和消化了。黃玲說:「我很希望我的經歷能讓在國際婚姻中感到窒息的人得到一點啟發,或許換一個思維方式,更容易讓自己在異國他鄉生活下來,比以前快樂一點。」
《環球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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